第6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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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 雨终于停了,雪原森林被水汽笼罩着, 神秘而诡异。

    “砰!!!”

    沉星和邀岳在滚落到地面的时候, 巨大的撞落声都将周围的小石子震得砰砰作响。

    幸运的是,两个人滚落的地方没有太多的障碍物,但还是因为巨大的冲击和摩擦导致昏迷不醒。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邀岳先于沉星醒来,他缓缓睁开眼睛茫然地望着天空,脑海中一片空白,好痛,他只是动了一下胳膊, 全身上下却传来了痛感。

    疼痛使邀岳记起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, 他眼里立刻闪过慌乱,路阳?路阳?!他在哪里!他惊慌失措地摸了摸身上,手机和定位系统早已不知掉在了哪里, 他的知觉也渐渐地在恢复, 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底下传来的温热,他艰难地抬起上身, 路阳就被自己压在身下!

    原来在跌落的途中,沉星的身体先于意识, 什么都不顾地把邀岳紧紧抱在怀中, 他的衣服都被划破, 脸上也有好几处刮伤,相比邀岳除了身上沾满污泥之外并没有受多重的伤口,沉星身上的伤口竟有些惨不忍睹, 干涸的血迹包裹着伤口,像一把把细长锋利的尖刀划过邀岳的心。

    “路阳,路阳,路阳?!”邀岳轻轻晃了沉星几下,沉星却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。

    邀岳急了,眼睛里的血丝明显加重了几分,他慌忙地趴下身,伏在沉星的胸膛上,在他能隐约听到沉星微弱的呼吸声之后,他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一些,随后伸手去抚摸沉星毫无血色的双唇,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。

    “好冰……”心里刚沉下去的石头一瞬间又被提了起来,邀岳把自己沾满污泥的外套敞开,将沉星搂在怀里,恨不得将全身的温度都传到沉星的身体里,可事情总是与你的期望相反发展,自己身体的热度也在慢慢流失,邀岳再也忍不住,眼里溢出了泪水,他俯身含住沉星的嘴唇,轻轻地来回舔舐,试图温暖他冰凉的嘴唇。

    “快醒过来……路阳……路阳!”邀岳像要把沉星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紧紧搂着他,“你怎么那么傻,不值得,不值得,快醒过来……快点……求你……”看着面如死灰只有一口呼吸的沉星,邀岳彻彻底底乱了方寸,他的抽泣声断断续续,泣鸣声在林子里阵阵回响。

    在沉星去世之后,邀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再爱上第二个人,没错,他是爱路阳的,他欺骗不了自己,与路阳分开的那段时间他生不如死,他已经失去了一次,他不想再失去第二次!用尽全力爱了两个人,二人却全都因他……如果路阳真得有三长两短,邀岳就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。

    “路阳,快醒过来,醒过来好不好!我不能失去你……不能失去你……都怪我!都是我不好……”邀岳双手捧着沉星的脸颊,哭花了脸,泪水如散落的珍珠,打在沉星的脸上。他根本无法冷静地思考,趴在沉星的肩膀上呜呜地哭起来。

    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,邀岳不知哭了多久,喉咙中发出嘶嘶的声音,沙哑得如不断被摩擦的锡箔纸。

    突然,邀岳感觉到身下的人明显动了一下,他猛地抬起头来,处在震惊之余还没有缓过来的他,下一秒就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被轻柔的触碰,他的身体为之一颤,瞪大泪眼缓缓地低下头,一双含水的双眸正温柔地注视着他。

    “不要哭……”沉星的声音非常虚弱,他吃力的将手移到前方,想要擦拭邀岳喷涌而出的眼泪,可是在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却犹豫了,因为他满手都是干涸的污渍。沉星有些无奈地扯了一下嘴角,想收回手,不料被邀岳激动地一把抓住。

    邀岳无语凝噎,他主动地将脸靠到沉星手上,像受到委屈的小猫儿,不断地在沉星掌心里磨蹭,湿漉漉的脸颊顿时沾满了泥渍,可他却笑了,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,泪水也从弯起的眼角不断滑下来,邀岳一遍一遍重复着:“太好了……太好了……”

    沉星也不管脏不脏了,他奋力起身把邀岳狠狠抱进怀里,与他耳鬓厮磨:“不嫌脏啊……让你担心了,我现在好好的,不会有事的……都成小花猫了,哭啼啼的小花猫……没事了,没事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这绝对是邀岳近三十年来哭得最狼狈的一次,他坐直身子,担忧地看着沉星,“身上……伤,有没有很痛,有严重的地方吗?”

    沉星捂住胸口,弯下腰,一脸痛苦的说道:“有啊,当然有啊,这里,好痛啊!”

    “哪里!!!快让我看看!”邀岳急得去抓沉星的手,从那么陡峭的地方滚下来,并且全程还在护着他,身上还不知留了多少大大小小的伤。

    “这里啊,”沉星指着自己的胸口,满脸委屈,“这里痛,心好痛!看到你哭,我真得要心疼死了……”

    邀岳先是一愣,随后才明白沉星是在开玩笑,他倏地站起来,心里涌上一股愤怒,可立马被沉星大刺刺的笑声给压了下去,他黑着脸,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沉星。

    “你还要在地上坐多久?”

    虽然是冷冷的语气,但沉星听起来心里就是舒坦,他对着邀岳孩子气地眨眨眼:“过来帮帮我,全身都很酸痛,起不来。”

    “哦”邀岳白了沉星一眼,转过身,“那路歌王再休息一会儿,我先走一步。”

    “哎!邀大美人!”沉星急忙伸出手拉住邀岳,刚要说什么,两个人却同时怔住了,这个称呼,让他们的心同时颤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额……”沉星目光有些闪烁,“刚刚我……开玩笑的,你生气了?”

    邀岳内心也泛着层层波浪,他看向别处,眼里透着悲伤与凄凉,有些无奈地说道:“你以为呢?千万别拿你的身体跟我开玩笑,我真得开不起。”

    沉星抿紧双唇,邀岳隐忍的表情彻底将他的情绪点燃,沉星忍着身上伤口的剧痛,一下子从地上翻身起来从邀岳身后将邀岳拥进怀里,他情绪显然有些激动,头抵到邀岳的背上,发出粗重的呼吸声。

    “邀岳,我放不下你,真的,我爱死你了,我管你之前喜欢谁呢,就你哭得稀里哗啦的,我就不信你心里没我!”沉星有些哽咽,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,“这几天我真得受够了,你回答我,哪怕一丁点儿,不及那人的万分之一,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,对不对!”

    沉星的话邀岳听得清清楚楚,他心里的弦被沉星使劲扯着,终于断了,他决定不能再违背自己的心,失去一个人实在太痛苦了,和相爱的人在一起,活在当下,才是最重要的。

    邀岳吸了吸鼻子,微微仰起头想要让泪水风干,可眼睛就像蓄水池一样,泪水越来越多,声音哽咽:“我……我这一生永远得不到救赎……更不配拥有你,我是一个罪人,如果不是因为我,他也不会死……我爱他,却害死了他!我……”邀岳说着说着渐渐弯下了腰,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沉星放开邀岳,来到他的身前,眼前这个人,这到底是承受了多少,才能哭得这么声嘶力竭,沉星的心都要炸了,他捧起邀岳的脸,不停地给他擦泪:“邀岳,我想和你一起承受,我不想让你这么痛苦,把什么都告诉我好吗?我什么都能接受,我想跟你一起分担,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,你甩不掉我的。”

    泪水模糊了眼前的这个人,可邀岳却感觉是看得最清楚的一次,“路阳……”他呜咽着,扑进沉星的怀里,哭得歇斯底里。

    邀岳在沉星怀里哭了很久,沉星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邀岳靠着,沉星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,就那样搂着邀岳,一遍遍拂着他的背,直到他冷静为止。

    “能把所有的一切告诉我吗?嗯?”沉星的声音低沉温柔,“我想帮你摆脱过去,我想在以后跟你好好地过下去,最重要的是,为了你自己,你一定要走出来,告诉我好吗?我要替你分担。”

    此时此刻,这绝对是沉星最单纯的想法,他不会再去想那个人是怎样的人,自己是怎样的不如那个人,不管那个人和邀岳,都早已成为过去,现在,他只想邀岳好好的,解开他的心结。

    邀岳重重地呼出一口气,心里的那一座高山,他终于决定要爬过去,眼前这个人,就在山的那边等着他。

    “我从来没有喜欢上一个人,他是第一个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沉星静静地听着,虽然心里早就做足了准备,但听到这句话还是受到了一万点暴击,他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他是一位非常有实力的演员,当时媒体都爱拿我们两个做比较,制造爆点,可笑的是,我们两个却从来没有见过面。直到那一次朋友的生日会上,我亲眼见到了他真人。你相信一见钟情吗?”邀岳有些黯然神伤,自嘲地笑了下,“曾经的我一直认为,这四个字是对爱情的不尊重,极大的侮辱,可是在我见到他的时候,听到他唱那首歌的时候,我才发现我错得太离谱,爱上一个人,其实就是那么容易,一句话一个眼神,就如此简单走进了我的心里。”

    沉星心里升出一股怪怪地感觉,邀岳说的这些,让他倍感熟悉。

    “可是,我却不会去爱一个人,我没有勇气去跟他坦白,可当我看见他和其他人交往时,我又在疯狂的嫉妒着,于是……于是我做了这一辈子最后悔永远无法让自己原谅的一件事,我开始抢他的女朋友,一遍又一遍,即使知道这样子会让他越来越讨厌我,可我还是控制不住我自己,我宁愿他讨厌我唾弃我,我也无法接受他与别人亲密!可是,我真得错了……在我的任性下……竟然因为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邀岳……”沉星低着头,声音都在打颤,他打断邀岳的话,紧紧握住邀岳的双手,低着头,看不清任何表情。

    “路阳……”邀岳能感受对面人的不对劲,握着他的手也在不停地颤抖,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沉……”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,沉星发出了微弱的声音,“那个人……是……沉星吗?”他忽得抬起头,脸涨得通红,脖子上的青筋都凸现出来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邀岳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?!”邀岳惊讶不已,为什么路阳会知道!他突然想起他和路阳第一次在酒见面时的情景,当时路阳就以沉星的身份来掩护自己,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?!

    沉星难以自持地摇着头,眼神及其复杂地看着邀岳,他的喉结不停地上下移动,张开口,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原来,原来,竟然是这样……邀岳喜欢的人竟然是他自己!

    “邀岳……”沉星眼角流出了两行泪,他一把把邀岳拽进怀里,踮起脚疯狂地吻住他,像要把他唇瓣吞进去一般吸吮着,邀岳嘴唇传来阵阵酥麻感,呼吸渐渐不稳,瘫软在沉星的怀里。

    “唔……路……”邀岳被吻得难以呼吸,用尽全力才从口中挤出一个字,带着沉迷情味的红色弥漫了从他的脸颊一直弥漫到脖颈,“放开……”

    沉星理智还算尚存,他不舍地放开邀岳,

    “你疯了吗……突然……”邀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。两手搭在沉星的肩膀上,直不起腰来。

    “呐,邀岳,我要告诉你一件事。”沉星捧起邀岳的脸,郑重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什么……”邀岳被沉星的举动搞得摸不着头脑,有些迷惑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你可能接受不了,不,你可能不会相信,但这是真的,你一定要相信接下来我所说的话!”

    邀岳皱着双眉目不转睛地看着沉星,却从他的表情中得不到任何信息。最后,他略带迟疑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沉星盯着邀岳的眼睛,喉结随着干咽地动作上下动了动,终于鼓足勇气说道:“我其实不是路阳,我,是沉星!”

    邀岳停了之后就像静止了一样,双眼越瞪越大:“你疯了吗?跟我开这种玩笑?”

    “是真的,三年前,就是那个我和你吵架的雨天,我被突如其来的客车撞飞了天,可我一觉醒来,竟然是三年后,还变成了路阳!”

    “不可能……不可能……不可能!!!你为什么要跟我开这种玩笑!”邀岳有些失控的喊着,脸色也变得极为苍白,他根本无法接受这种荒唐的事情!

    “你冷静一下,听我说完!”沉星只能使用蛮力将邀岳禁锢在怀里,“一开始我也无法接受,可现实就是这个样子,我获得了第二次生命!本来,这只是一个属于我的秘密,我会把它藏在心里,以路阳的身份走完这一生,可是你竟然告诉我,你喜欢我,还这么多年,你这几年承受的痛苦全都是因为我!我怎么还能忍心不告诉你?!你听着,我的车祸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,当年我跟你吵完跑掉之后,就立刻后悔了,你抢我女朋友,是不对,可你说得也有道理……我从来没有怨过你,更从来没有想过我的死是因为你!”

    沉星的一番话如晴天霹雳,邀岳愣在当场,当年发生的事,特别是沉星车祸发生之前的事,除了他和沉星,没有第三个人知道!这……真得是真的吗?

    沉星看得出来邀岳还是不信,于是就把自己从小的经历从头到尾向他复述了一遍,他知道邀岳绝对调查过他。

    听完沉星说的话后,邀岳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,眼前这个“路阳”所说的,当真一字都不差!

    “你……真的……是沉星?”如果真相真得是这样,那么之前觉得路阳跟沉星有太多的相似,也可以合理解释了。邀岳看着沉星,却像是对自己说。

    沉星重重的点头:“你还记得那次在洗手间里的事吗?我被你重重地踢了一下下身,这件事,除了你我,真得没有别人知道了,邀岳,我真得是沉星,那个被车撞飞天,却阴差阳错重生了的沉星!”

    “沉星……沉星……沉星……”邀岳扑上前疯狂地抱住沉星,一遍一遍重复着沉星的名字,他终究还是信了。

    “我在,我一直都在……”两个人此刻放下所有的矜持,彼此相拥着失声痛哭。

    邀岳从来没有想过,自己爱了两次,竟然竟然都是同一个人,命运这东西,从来都不能妄加猜测。时间兜兜转转,就像一枚回纹针,终究回到了起点。

    眼下不是恩爱的时候,两个人都抑制住快要爆发的感情,开始想出去的对策。就在二人要去找手机和定位系统的时候,他们听到了来自山下的呐喊声和看到了已经飞奔过来的警犬,他们得救了。

    陶乐音他们下山之后,在山脚下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沉星和邀岳出来,他们察觉到不对劲,立马报了警,在警方的帮助下,找到了沉星和邀岳。他们向警方坦白所有事情,认真做了笔录,但由于雨水的冲刷和时间过长,山上已经没有任何那个人的痕迹。

    沉星身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口,在医院修养了一个多星期,期间邀岳更是从来没有离开过,自从知道路阳就是沉星之后,邀岳在沉星身边就变得更加乖巧,沉星以调.戏他为乐趣,成了家常便饭,每次看他因为自己的话脸变得像红苹果一样,他就心情大好。邀岳的病情,因为心魔已除,爱的人就在眼前。也大大好转,已经到了停药的阶段。两个人更是腻歪得不行,天天秀恩爱,每次护士去给沉星换药,都是淡定从容的进去,红着脸“羞耻”地出来。

    这种幸福开心的生活持续了一个多月,不过,更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。

    酒吧。沉星和陶乐音正在喝酒聊天。

    “你说你不唱歌不拍戏,整天待在家里,不烦啊!请了你这么多次,终于给了我面子出来了啊!”陶乐音嫌弃地垂沉星的胸口。

    沉星刚进嘴里的啤酒差点被打出来:“咳咳……你存心要呛死我……我在家里干嘛,你不是最清楚吗?好意思说我,最近也没见你接多少戏!”

    “你小子,说话永远都不让自己吃亏。”陶乐音呼了一声,将手里的烟吸完。

    “怎么?有心事?”

    陶乐音若有所思地看了沉星一眼,声音放得很低:“跟你说也没什么,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你很像我去世的挚友吗?”

    沉星没想到陶乐音提起这个,他有些拘谨地回答:“对……你说他车祸,意外身亡……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呼……”陶乐音神色变得凝重,“我兄弟的死……恐怕不是那么简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