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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|第 199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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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《小牧场》/春溪笛晓

    第一九九章

    袁宁并不知道廉先生与“那个人”的谈话,只发现自己变得更忙了,连抽身去给远在怀庆的章修严“送温暖”都做不到,日子别提多难熬——

    也不知费校长他们是不是约好了,轮番把他拎去“帮忙”,帮到后面都不需要理由了,直接来一句“那个谁你都帮了,居然不帮我”——袁宁都想撂担子不干了!

    这天福利院院长过来首都交流,袁宁忙里偷闲与她见了一面。到了下午,老院长拉着袁宁一块去了东城区一处福利院。袁宁一问才知道,原来这福利院的设施非常先进,还收容了一部分聋哑儿童和自闭儿童,为他们提供免费的特殊教育。

    首都果然多能人啊!

    袁宁听完老院长说的情况,哪还不明白老院长的想法。这样的小孩华中那边也有,而且很多被丢弃的小孩正是因为有这样那样的缺陷才会被扔掉。

    这些年福利院越办越好,听到这边的情况自然勾起了老院长心中的遗憾:以前没有条件,所以才没能给那些孩子接受良好教育的机会,现在不是有条件了吗?

    是以老院长才带着几个年轻人亲自跑一趟,来这边取取经。老院长没把袁宁当外人,知道袁宁脑筋灵活,遇到什么事总是一个想法接一个想法地往外蹦,于是到了首都就把袁宁叫了过来,让袁宁给掌掌眼把把关。

    袁宁乖乖跟着老院长去了东区福利院。

    天气很不错,晴空万里,飘着几片洁白得像棉花的云朵。

    东区福利院修得很好,从外面看去不像个福利院,与东区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相比也毫不逊色。

    袁宁走进福利院,只觉空气比外面繁华的街道要清新几分,抬眸望去,却见福利院前面的活动广场竟有着极好的绿化,在这寸土寸金的东区简直称得上是奢侈。

    活动广场里有着各种各样的活动器材,孩子们都在广场里撒欢,脸上满是开心的笑容,和外面那些父母双全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同。

    老院长注意到广场边上站着个二三十岁的男人,转头对袁宁说:“没想到沈先生也在。东区福利院这些设施几乎都是沈氏捐赠的,真是个好心人啊。”

    袁宁顺着老院长的目光看去,只见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槐树下,槐树翠碧的叶子随风而动,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带上了几分雨后特有的清新香气。袁宁注意到对方耳朵上带着个细小的助听器,愣了愣,便想起可这位“沈先生”到底是谁。

    这位沈先生叫沈霁云,年纪并不大,却是沈氏的当家人。这里面还有段故事,沈霁云小时候被人和另一个孩子掉包了,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头,两只耳朵也在那时损伤了大半听力,到现在都要靠助听器才能听清周围的声音。

    沈霁云回到家后很快把沈氏大权掌握在手里,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了沈家掌权人许多年,并且让沈家的摊子越铺越大,一跃成为首都首屈一指的富贵之家。

    因为常被安排这样或那样的拉赞助任务,袁宁与首都许多大公司都打过交道,沈氏就在其中之一。沈氏的管理是最让袁宁印象深刻的,对方并没有把他当学生看,而是让他按正常程序把提案交上去。原本袁宁还以为这是推搪之举,没想到过了一天对方就打电话过来说上面批复了,给了很大一笔钱。

    袁宁和沈氏负责人熟悉起来后才知道沈氏的管理一向都这么正规。

    只是这沈家当家人,袁宁以前却没机会见到。

    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。

    袁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。

    这时沈霁云附近站着的中年汉子走过去和沈霁云说话。沈霁云顿了顿,转过身来看向老院长和袁宁所在的方向。

    袁宁怔了一下。沈霁云长得真好,五官完全是老天精雕细琢的作品,好看得有点晃眼。他的眉宇之中却带着显见的英气,看得出是个杀伐果断的人,光是站在那里气势就已经足以叫人忽略他的长相。

    沈霁云朝他们笑了笑,没有说话,笑里的邀请意味却非常明显。

    袁宁与老院长对看一眼,走了过去,向沈霁云自我介绍。沈霁云戴着助听器,反应似乎比正常人慢一些,他听到袁宁的名字时恍然说:“原来是你这孩子啊,老梁对你可是赞不绝口的,还把你的提案拿去训新人,让他们以后都照着你的提案来写。”

    沈霁云口里的老梁就是袁宁上回接触过的沈氏负责人。听沈霁云这么夸自己,袁宁有些不好意思:“我都是跟其他人学的。”

    沈霁云虽然手握沈氏大权,平日里却挺平易近人。得知袁宁和老院长的来意,沈霁云便和老院长介绍了一些经验,并且慷慨地表示沈氏可以捐赠部分器材、提供培训方案和培训导师。

    老院长激动之下伸手紧握沈霁云的手,再三表示感谢。

    沈霁云看了老院长皱巴巴的干瘦手掌一眼,淡淡地笑着说:“没什么,我本来就准备在各地推广。”他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手,看向一旁的袁宁,“进一步的东西可以让这孩子找老梁商量。”

    袁宁一口应下:“好!”

    沈霁云含笑说:“当初我也是被福利院收留才有机会活下来,现在为孩子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是应该的。”他始终彬彬有礼,“院长他们应该已经在等着你们了,你们可以先过去,我再在这里看一看孩子们。”

    袁宁点头,和老院长一起去了东区福利院的办公处。在敲响办公处的门后,袁宁忍不住投过扶疏的花木看向广场那边。

    沈霁云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目光落在广场上嬉戏的孩子们身上。春日灿烂的阳光撒落在沈霁云身上,为他整个人镀上了淡淡的光晕,完美到让人觉得不真实。

    办公处的门开了,东区福利院的负责人笑着把袁宁一行人迎了进去。在门关上的一刹那,广场上的沈霁云掏出一张洁白的手帕,仔细地拭擦着自己没有任何脏污的手,直至上面泛起轻微的红晕,他才把手帕递给旁边的中年汉子。

    由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从孩子们身上收回。

    “走吧,”又站了好一会儿,沈霁云开口说,“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袁宁一直到傍晚都没离开福利院,还被拉到福利院的食堂和孩子们一起吃了顿饭。他对孩子们有着天生的亲和力,很快赢得了孩子们的喜爱,孩子们热情地邀请他下下个周末过来看他们给“沈叔叔”准备的“生日晚会”。

    袁宁有点意外。他知道孩子们口里说的“沈叔叔”是沈霁云,别人办生日宴都邀请各界名流,沈霁云居然到福利院过生日?袁宁笑眯眯地答应下来,还问起孩子们都准备了什么节目,边听边给孩子们出谋划策。

    对于怎么利用有限的资金做出最好的“舞台效果”,袁宁可是非常擅长的!袁宁只出了几个点子,就被为首的孩子当成了“自己人”,悄悄瞄了负责人一眼,拉着袁宁端起饭菜坐到远离“大人”的地方“密谋”起来。

    老院长无奈地说:“宁宁从小就比我们讨孩子们喜欢,每次他过来了孩子们眼里就没有我们了。”

    东区福利院的负责人年纪不大,约莫四十来岁,长着张很有福气的脸,平时总是笑呵呵的,仿佛没有不笑的时候。负责人说道:“要是这样的好孩子多一点就好了。平时也不是没有志愿者过来看孩子们,但很多都是走走形式,拍个照就离开。一次两次还好,次数多了孩子们都快讨厌起外面的人了。”

    老院长点点头,叹了口气:“我们那边也有这样的情况,尤其是这几年风气越来越浮躁,来走过场作秀的人越来越多了。”

    谈起这个,两个人的话匣子就打开了。到袁宁和孩子们“密谋”完毕,老院长才结束了谈话,起身告辞。袁宁回到家已经挺晚了,眼看和章修严约定好的“电话时间”已经过了,一进门就连忙放下手里的资料给章修严打电话。

    章修严说:“去做什么了?”

    袁宁把老院长过来的事告诉章修严。想到今天意外碰上的人,袁宁也没瞒着:“我今天见到沈霁云沈先生了,他看起来可真年轻。”

    章修严顿了顿,说:“恐怕不止是年轻吧。”

    袁宁微讶:“大哥你也见过沈先生吗?”

    章修严目光注视着洁白的墙面,没有接话。沈霁云是个让人一见难忘的人,即使是他这种从不以貌取人的人也对沈霁云印象颇深。他不怎么在袁宁面前提起这么一个人,就是觉得这人长相好看得有点过分,手腕也十分了得。章修严说:“他不简单,你与他接触时要注意一些。”

    袁宁听出章修严话里暗藏的酸意,笑眯眯地说:“在我眼里大哥长得最英俊最好看了!”

    章修严:“……”

    袁宁不要脸地追问:“大哥你觉得我和沈先生谁英俊谁好看?”

    章修严实话实说:“沈霁云。”

    袁宁: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不想理大哥了_(:3)∠)_

    *

    阳春三月,大地回春。沙漠之中却是没有春天的,一年四季都是茫茫黄沙,只有偶尔出现在沙丘深处的绿洲能显露几分春意。

    几个旅行者模样的男人在绿洲之中歇脚,稍微年轻些的汉子边烤肉边对旁边静默的男人说:“头儿,马上就好了!大龙应该也快回来了,不知他能不能买齐头儿你要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男人没说什么,只静静地看着远处的莽莽黄沙。

    他们把烤肉吃完了,“大龙”也回来了,大龙约莫四十来岁,身板结实,模样憨厚,不像其他人一样满身匪气,去外面买东西没那么容易叫人生疑。

    烤肉的汉子把大龙买回来的东西仔细看了看,发现居然还有束配着剑兰的白菊,微微讶异:“行啊你大龙,这回脑筋挺活的,还买对了花。”

    大龙搔搔后脑勺,很不好意思地说:“我去买的时候正好碰上个好心的人,他正在给他去世的父亲买元宝蜡烛,我就照着他那样买了一份。”他想了想,“那好心人长得很好看,人也好,看我照着他的买也不生气,还告诉我可以去买束花。”

    汉子一拍他后脑勺:“哟嚯,了不起,买个东西还有艳-遇?”

    大龙满脸通红地辩驳:“男的!是男的!”

    汉子“啧”地一声,又伸脚踹向大龙:“男的你脸红个什么劲?白瞎了我刚才的羡慕!”

    汉子把东西都拿去给火堆边坐着的男人。他才跟着男人两年,但他记得去年这个时候男人也回来了一趟,那几天男人一语不发,仿佛是在祭奠着谁。

    是战友?是家人?谁都不知道。他们这些靠刀尖舔血过日的人是不能有根的,即使是对可以交托生命的伙伴们也不能透露自己的过去。

    男人接过那束花,其他东西都由汉子拿着。一行人在沙漠之中穿行,到达一处早已看不出半点人类行迹的沙丘之上。

    男人把白菊放下。

    北纬40度56分,东经101度35分。

    他所爱之人的葬身之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