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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 陈崇的觉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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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流苏附近下起了绵绵细雨,刚刚跟刘家父子告别的唐靖思,正和尹彧芸,陈崇坐在马车上,往西边不远的流苏山赶去。约莫一个时辰过后,三人来到了流苏山脚下,因为总有人慕名而来,所以山上的有些居民便在山脚下聚集起了一个小村落,供来往的人休息饮食。

    几人找寻一个驿站,安置了马车,采买了一些简单的干粮和水。流苏山并非以巍峨和高大闻名,山高五百丈,其特有的奇峰怪岩,幽泉瀑布,才是它不同于其他山峰之处,而真正最吸引人的地方,莫过于此处的云海烟雾,可能是因为流苏特殊的气候原因,流苏山总是被云海和烟雾环绕。站在山脚下可以明显的看到,自山体过半的位置往上看,已经几乎看不清更高处的山峰形状,尤其在这阴雨连绵的天气下,除了给人朦朦胧胧的感觉之外,则更给山峰填了一份不一样的层次感。

    一路向上攀登,偶尔也能遇到几个同样来旅行的路人,不过大多也就是擦肩而过。说实话,五百丈的山峰虽说谈不上高及苍穹,但对于皇家出身,又不曾习武的尹彧芸来说,并不算如何轻松。爬到半山腰处,尹彧芸已经有些疲累了,小脸通红,大口的喘着气。于是唐靖思就决定在山腰处的村庄休息一会儿,再继续前进。

    若是要论真正的流苏山原住民,他们本大多都是居住在山腰处的,只因为这几百年来此地的风景名胜逐渐出名,也就衍生了一系列的其他副业,所以有些村民搬到了山脚,提供驿站,干粮。有些则搬到了山顶,建造房屋,提供住宿和酒菜,但是因为伴山而建的原因,物资的运送难度颇高,只能由人力自山脚之下挑到山上,所以山腰处的物资自然比之山脚要高上不少,而随着越往上,价格则更加水涨船高。

    一番修整之后,三人又继续向上走去,迎着细丝一般的阴雨,眼见着离云雾层越来越近。终于,在行至约莫四百丈高处,一行人穿过了云雾层。眼见云雾层之上,阳光居然正温柔的洒落在地上,尹彧芸惊得张开嘴巴,而后开心的像个孩子对唐靖思说“以后能常住在山腰就好了,每天看着烟雾云海,或者穿过云层看看阳光普照,群山环绕,不比长京的车马喧嚣好看得多吗?”唐靖思笑着点点头“那以后我们每年都来住一段时间,一直到几十年之后,我就在这搭一间屋子,长期养老。”

    尹彧芸笑道“谁要跟你养老”然后害羞的朝更高处跑去,唐靖思赶紧追上,只剩下陈崇笑着看着两人的背影,一阵欣慰。

    夺魂剑就要醒了,单靠那个“定静寂灭”的威力已经不足够了。武绝先生作为器魂的使命已经尽到了,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,陈崇只是疑惑,一个已经归位的器魂,为什么对夺魂剑的压制力只有仅仅一年。按道理,器魂归位之后,夺魂剑应该就是慢慢的走向完全的觉醒,虽说没有转魄剑互相调和,但只要不主动使用死气来噬魂,应该远不止于像现在这样渐渐失控,而现在看来,夺魂就像是一件半成品,在不断的觉醒力量时却并没有得到控制,虽然还不至于反噬,但一旦夺魂的力量完全释放,就可能疯狂的释放死气。

    在那之前,若是少爷得不到转魄剑,那么很有可能无法掌控暴走的夺魂,甚至有可能最终变成一个满心杀戮,受夺魂控制的人形兵器。陈崇心里是已经下了决心了,在那一天到来之前,自己就像武绝先生一样,自封五觉六感,以灵祭剑,作为老奔雷的一份子也好,作为转魄剑的器魂也好,无论如何他都得尽全力保住少爷的性命,自己好几十年前,就已经是个死人了。

    那年北征,二十多岁的陈崇是老公爵的亲卫队长,那一仗之前,北定关五百里以内,都深受蛮族荼毒,而那之后,老公爵直接将蛮族彻底的清除出了北定关,甚至逼迫当时的蛮族签订了投降和臣服的协议书。到今天,蛮族大军已经五十多年没有到过北定关门口了。只是自己,在北定关的城楼上,为老公爵挡了那致命了一箭,那一箭直接贯穿了自己的心脏,好想睡啊,年轻的老公爵当时扶着自己“陈崇啊!别睡,不准闭眼,我答应过你,等打败了这些个狮虎怪人,我就给你找个媳妇!你不准睡!”

    但是那一箭的位置太要命了,自己最终就这么被老公爵扶着,缓缓失去了意识。等到突然醒来的时候,自己睁开眼发现正躺在了长京的元帅府内,身上的伤痕已经完全的愈合,甚至以前的旧伤也都不复存在。正当自己疑惑不解的时候,老公爵走进来,交给了自己一柄佩剑,陈崇认得,那是老公爵祖传的两柄长剑之一,这剑剑柄漆黑,镶有金纹,剑身却是纯白之色,上面萦绕着金光,而后老公爵笑着告诉自己“这,就是那传说中三神器之一的生剑——转魄。陈崇,我答应过你会给你找个媳妇,你怎么可以死在北定关。”

    原来老公爵看了初代奔雷的手札,里面记载有一种秘法,用这种秘法将陈崇的三魂七魄绑定在转魄剑上。剑一日不醒,自己便一日不消亡。命虽然是保住了,但年轻的陈崇却发现自己已经武功全失,以后再也无法跟随老公爵鞍前马后了。于是就留在元帅府上,接了一个管家的活,可以说,后来的老爷,以及现在的小少爷都是自己一路看着长大的。

    老公爵一味的使用夺魂,而没有转魄剑的调和,后来死气渐渐失控,老公爵只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,就去世了,后来,府内来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找老爷拿走了夺魂剑,理由是,他是夺魂剑选中的器魂。老爷先是不信,直到那少年伸手直接就拿住了夺魂,握住夺魂剑之后,逸散而出的死气居然全部开始倒流回剑身之内。老爷这才将夺魂剑交给了他,那少年却客客气气的给老爷行了一个礼,道“夺魂剑有朝一日会重新还给唐家,这是宿命!”而后就转身走到了陈崇面前说了一声“幸会。”

    那是自己第一次看到那个少年,而那少年却仿佛早就看穿了一切,他似乎知道自己是转魄的剑魂,似乎知道关于神器和传说的一切。那个少年没有留下名字,但不久之后,武绝先生的名号开始在人族之内越来越响亮,最令人吃惊的是,自那少年拿走夺魂剑之后,陈崇居然还是莫名其妙的开始恢复武功了,更匪夷所思的是,陈崇不需要修炼,后来的力量几乎是呈直线上升,慢慢的,家里的武师开始打不过自己,偶尔来唐府拜访的江湖高手开始打不过自己,到最后,就连老爷唐尚也打不过自己了。

    陈崇不知道这力量的来源,甚至拥有这种莫名的力量反而让他感到不安,直到小少爷出生的那一天,距离那少年拿走夺魂剑已经过了整整十年,那人又重新带着夺魂剑来到了元帅府,此时的他,已经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了,浑身气息内敛,而他手里的死剑,却是抑制不住的狂暴,武绝先生,他不再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年轻人,而是一个名震神州的高手。他来到唐府之后,向老爷唐尚求了刚出生的小少爷的一滴血滴在了夺魂之上,夺魂剑逸散的死气,居然像十年前一般全部又倒流回了剑身。

    武绝告诉他们,小少爷就是生死剑的宿主,他说过,这夺魂剑,迟早都会还给唐家的。那之后,自己跟武绝交手了一次,自己算是败了。武绝告诉自己,所有突如其来的力量都是因为转魄剑,武绝修炼所得的一切力量,他本身只得了四成,有六CD被夺魂剑汲取而去,其中三成用以温养夺魂,而另外三成,则经由夺魂剑转移给了转魄剑,而陈崇自己,则是得了那三成的力量。陈崇后来说,若是武绝先生得生死双剑,能媲美诸如黄帝蚩尤之类的上古传说并非夸张,因为从头至尾,武绝先生都只得了他个人修炼的四成功力。再后来,武绝就离开了,他说等再过几年,会再回到唐府,来收小少爷为徒,到时候可能还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说。

    后来小少爷长大了几岁,武绝回来了,从鬼族回来的,传说他刚刚在鬼族内打败了鬼王,战平了那个活在传说里的人,他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,然后他带走了小少爷。在离开长京之前,武绝把自己叫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,然后以夺魂剑的力量支起了一片结界,郑重的告诉自己,神器觉醒,则器魂一定会丧失人形,器魂的存在就是为了给神器的觉醒汲取养分,若是以后他遭遇不测,那只是去完成了他该完成的使命而已。

    接着武绝还说,他感觉,他一定会在自己之前消失,如果他先一步祭剑了,那陈崇自己一定要尽量晚的让转魄剑觉醒,尽量活得更长一些,让生死双剑的觉醒之期越往后越好。自己不懂其中的原由,但是自己相信武绝,以他的实力,若是想要加害自己活着小少爷,根本用不着这么多的弯弯绕绕。

    再后来,得到武绝去世,夺魂开始觉醒的消息,自己心里其实是有些吃惊的。在自己的心里,武绝应当是可以跳出在所谓的神器和宿命之外的存在,可是他失败了。强如那个武绝都失败了,自己才意识到,无论早晚,自己总归逃不掉那一天。现在,夺魂剑越来越强,自己甚至感觉到,自己的那一天,似乎并不怎么远了。能在这之前,看着少爷和芸殿下开开心心的,自己这把老骨头还能在外面来瞧瞧看看,又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。

    山顶之上,唐靖思和尹彧芸终于牵手走到了最高处,明明是冬日,高山之上却因为阳光的洒落而让人觉得有些温暖,大概是因为山下天气不好,而爬到山顶要费的功夫也不少的原因,山顶并几乎没有几个人,穹顶之上是阳光,脚下不远处却连云层都可以清晰看见,这样的景色,也难怪流苏山这些年的名气越来越大。尹彧芸看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,然后一脸兴奋的转过头来看看唐靖思,踮起脚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。唐靖思温柔的问道“做什么呢?”尹彧芸笑道“没什么,就突然想这样。”然后回头一看,问道“陈爷爷呢。”唐靖思笑了笑“陈爷爷大概怕看你的突然想这样,所以就故意走后面了吧。”尹彧芸的脸一红。又转过头去看着远方。

    一直等到日落之后,唐靖思才和尹彧芸回到了山腰处的村落,陈崇后来没有再继续往上爬了,人。等两个恋爱中的小情侣进入客栈的时候,陈崇正在客栈大堂里等着二人,见到他们的身影,陈崇一脸慈祥的笑容,说到“回来啦,掌柜的!上菜吧,人来了。”

    两人坐下之后,尹彧芸笑道“陈爷爷,山顶可好看了,你怎么没跟上来呢。”陈崇摆了摆手“以前年轻的时候,就总喜欢什么都做到最后,后来年纪大了,才知道,很多事情,做一大半,留一小半,也有另外一番风味。”尹彧芸摇摇头“不懂。”陈崇说到“不懂很正常,等芸殿下像老头子这把年纪的时候,自然也就懂了。”尹彧芸偷偷的看了一眼唐靖思,说“我不用懂,等我到了陈爷爷这个年纪的时候,有些人懂就可以了。”

    为了满足尹彧芸的小心愿,几人要在山上逗留几日了。没有奔雷公爵,没有卫国公主,没有腾龙或者老管家。一队小情侣,一个老爷子,与山下所有的纷乱都不带任何的粘连,过几天不一样的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