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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二章 剑拔弩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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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未央殿。

    星光暗沉,天幕黑的可怕,整个皇城一片死寂,阴暗的让人感觉到有种渗入心底的惧意。

    森森的寒气从四面八方涌来,肆意的侵略进她身体的每一寸。姜颐看着那巍峨沉闷的大殿,自己却宛若身处在修罗地狱的入口处。

    紧闭着的殿门,夹着幽幽的阴气,呼啸着吹起她的长发,衣袂飘摇中,她的脸色苍白如纸,在这片诡异的夜色中,如同鬼魅一般。

    她定定的站在那里,面无波澜,可是心中,却是一阵抽凉。王允带着人已经离去,宽广的未央殿外,只有她和曹操的身影。可是姜颐的心中却是无比的清楚,在那看不见的暗处,曹操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。他们虎视眈眈的,誓要取走那个名叫董卓的男子的性命。

    她何其无辜,却是成了这场阴谋的棋子,吕布何其无辜,却是要因此牺牲……

    凉风嗖嗖,姜颐的背上却是出了一层冷汗,里衣粘在背上,说不出的黏稠感。夜色徐徐撒下一层暗色的光,沉静在黑暗中的几点星光,将她的影子拉的极长。

    “若是我没离开东郡,你会怎么做?”姜颐缓缓开口,声音无悲无喜。她没有转身,只是轻声的问道。

    夜幕之下,她的轮廓一片虚化,曹操转头看了她一眼,却也是只看到了一层飘渺的雾气。

    “你一定会来。”他的声音中,带着运筹帷幄的自信。

    夜风凄然,也带着些许的凌厉,曹操的声音在风中响起,也在风中散去。

    姜颐紧了紧自己的衣衫,嘴角却是扬起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。曹操是何许人也,他有争霸天下的野心,也有逐鹿中原的壮志,更有着笑傲天地的才华与谋略,这样的男人,怎么可能会冒险呢?

    他对于人心的洞察,早已登峰造极。

    和这样的男人为敌,是她的不幸,也是她的大幸。

    没有再和她多说什么,曹操伸手推开紧闭着的未央殿,一束刺目的灯光突然打过来,眼中一阵刺痛,下意识的,姜颐闭上了眼睛。

    等到眼中的不适感慢慢散去,姜颐缓缓的睁开了眼睛,却是不期的,在光源的尽头,撞上了一双冷冽的眸子。

    那双眼,就像是冰川,点点都是寒意,可是就是这双眼睛,完全的装下了一个她。

    她不是整个世界,却是他所有的全部。

    遥遥相望间,她看到他的眼中,有什么东西慢慢的破碎。

    他望着她的眼,没有片刻的移开,那短短的一瞬间,却是如同过了万年一般漫长。她不知道在那一刻,他心中想的是什么,但是她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内心,那不可忽视的喜悦。

    虽然是在这样的场景中见面,不过在有生之年,还可以见他一面,真的很好。

    脚下不由自主的,她竟是迈开步子朝他走去,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,紧接着肩上猛地一痛,她被曹操紧紧的扣住。

    他的力气很大,五指几乎都要贯穿她的肩骨。姜颐的眼光猛地扫向曹操,只见他的目光根本不在她那里,他的视线落在面色有些暗沉的吕布身上,微微扬唇,竟是云淡风轻般笑着开口道:“将军要的人我已经安然送到,不知曹某的条件,将军考虑的如何?”

    殿门大开,风涌进来,吹得烛火几度摇曳,映得曹操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,明明是一张俊逸的脸,此刻却是让人感觉到渗入心底的恐惧。

    吕布望着他紧扣住姜颐肩膀的手,眸色又冰了几分,握着方天画戟的手,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力道,他开口,“放开她。”声音冰冷,如同万年的冰川。

    相对于吕布的寒意,曹操却是笑意盈盈,他摇了摇头,从容不迫的开口道:“将军的要求,恕孟德无能为力。”他的脸上笑意未减半分,眸色却是深沉的如同黑墨,他望着吕布,缓缓说道:“将军与我,曾有过约定,若我能将姜颐公主安然送到你的面前,你便会为汉室除了董卓这个乱成贼子。如今,姜颐公主已经在此,为何不见董卓的项上人头?”他的声音中,多了几分慑人的压迫感。

    姜颐望着曹操,嘴角却是渐渐蜿蜒出一个可笑的弧度。

    为汉室除了董卓这个乱成贼子……

    这话,有几分真心?

    明明是为了自己的野心,却是非要冠上一个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,如此虚假,真的让人有一种想要嘲讽的冲动。

    手掌紧握成拳,却又是慢慢的松开,姜颐的视线重新投在吕布的身上,却见他正在一动不动的望着自己。

    他眼中的深邃,姜颐看不穿,可是他眼中的悲切,姜颐却是看的比谁都明白。

    不知道为什么,姜颐忽然想起很久以前,就在董卓要怒杀自己,吕布将她救下来的时候,那样的一个眼神。

    那时候他望着自己的眼神,带着的是无边无际的悲伤。那个时候的自己不懂,可是直至今日,自己被摆上战局的时候,她才猛地明白,那时候他望着自己的眼神,为什么透着渗进骨髓的伤感。

    聪明如他,应该早就猜到了,如今的两难局面。

    自古情义两难全,他既然对她动了情,必然会要舍下对董卓的义。

    两年多前,他为了自己,忤逆过董卓一次,两年多后,他会不会再一次因为自己,而彻底的背叛董卓?

    姜颐不知道,她是真的猜不透数步之遥外的那个男人的心中所想。

    吕布紧握着方天画戟的手背上青筋暴起,他死水一般的眸子里,却是泛起一抹波涛,他的视线转向一边角落的昏暗处,神色痛苦万分。

    姜颐的心中大惊,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,却是猛地觉得心中一片刺骨的凉意。

    那墙角阴暗处,有一个壮硕的男子半倚着墙,毫无声息的倒在那里。姜颐的手脚瞬间冰凉,望着那一动不动的男子,竟是不由得颤抖万分。

    董卓……良辰的董卓,他死了吗?

    他是被谁杀死的?

    是吕布吗?

    姜颐死死的盯着那倒在地上无声无息的男人,恐惧从心底涌向她的四肢百骸,脚下猛地一软,她竟差点跌倒在地。

    险险的稳住了身子,她的身体却是在抖个不停,那一种害怕,似乎要将她完全吞噬。

    董卓虽然害得她家破人亡,可是从心底来说,她不希望他死,尤其是不愿意他是因她而死。

    她是良辰的董卓,他怎么可以死?

    良辰浑身是血的模样,不停的在她的脑海里闪现,每回忆一次,她的心就抽痛一次,似乎恨不得,要将整个心房撕裂一般。

    她欠良辰的,已经不只是一条人命了……

    曹操淡淡的望了她一眼,面上却是一点变化都没有,他缓缓开口,道:“你给他下了迷药。”

    他这话说的肯定无比,眼光又是无意识的掠过姜颐的脸。

    听到他的话,姜颐猛地一惊,心却是慢慢的镇定了下来,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,拼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
    自从进了皇宫以后,她的心一直很乱,甚至做出了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情。她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,却是并未握成拳,望着吕布的视线,慢慢的收了回来,眸光微微颤动。

    “放了她。”吕布的声音响起,带了几抹急不可耐,他望了望一眼倒在地上的董卓,紧了紧拳头,“我把董卓给你。”

    这一次,他说的是董卓,而不是义父。

    他们之间的父子情,莫不是因为她,而变成了这样?

    曹操的表情很深,他望着吕布,却是慢慢的摇了摇头,“将军勇猛,世人皆知,若是没了姜颐公主,将军变卦,一切也未可知。”他气定神闲的样子,似乎对一切都很有把握,他顿了一顿,才接着开口道:“若是想让我放了姜颐公主,还要劳烦将军亲手取下董卓的项上人头。”

    他的声音很平稳,却是带着嗜血的残忍。

    姜颐望着面色淡然如水的他,心底的某一处,却是一阵疼痛。

    在意识反应过来的时候,她的手已经推开了曹操抓着她肩膀的手。自从她吃痛以后,曹操便是松了力度,所以她想要挣开曹操,并不是什么难事。

    曹操似乎没有想到姜颐会推开他,一时也是有些愣住,他望着姜颐,只见姜颐的眼睛,却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彼处的男子。

    那双眼睛里,似乎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人。

    姜颐望着吕布,第一次,用一种融进生命的深邃去望向一个男子。

    她从来不知道,自己对他而言,竟是那般的重要。

    重要到可以让他放弃名利,重要到可以让他放弃生命,重要到可以让他付出一切……

    这一生,遇到一个可以如此待她的人,已然足矣。

    虽然在协儿和吕布之间,她选择了协儿,可是这并不代表,她会心甘情愿的成为伤害他的利刃。

    他对她这般好,她怎么可能忍心,让他受伤?

    如果没有办法活下去,那么就一起死吧。陪着他一起共赴黄泉,也许是她能为他做的第一件事,也是唯一一件事。

    四周是那么的安静,安静到只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,她一步一步的朝他走近,带着从未有过的虔诚。

    突然,吕布的表情一惊,紧接着,一道寒光闪过,冰凉的剑锋便是横在了她的颈脖处。

    剑刃的冰凉刻在皮肤上,让她有一瞬间的怔怵,在她的方向,她看不见持剑人的表情,可是那紧贴着皮肤的锋利,却是在无声中诉说着杀意。

    灯火明灭不定,整个大殿晦暗的有些恐怖,他们几个定定的僵持着,形成一种最诡异的格局。